“我和我的祖國”征文 我家窯洞的“濃縮歲月”

　　我出生于一九七五年農(nóng)歷的八月二十一。我的父親或母親，乃至他們的父親、母親，或再往上幾輩都是出生于窮苦的農(nóng)民。他們是當(dāng)時中國十?dāng)?shù)億人口中，最普通的一員。

　　我能記起的、小時候最久遠(yuǎn)的事，大約是四歲時的事。我清楚的記得，一九七九年我的弟弟出生了。那時候，我們家住在東水溝東面依山而建的窯洞里。窯洞——說好聽了叫‘建’，其實就是:深挖洞，廣積糧時廢棄的防空洞，改擴了一下而已。里面用泥磚砌起來，形成的一個深約五、六米，寬約三米，總面積十幾平米的‘家’;外面用腐朽木板搭著一架十分破敗的雨棚。就在那個冬天漏風(fēng)，夏天漏雨的雨棚下，我度過了我的幼年和童年。

　　窗戶紙是裝了洋灰的牛皮紙袋子，窗棱上糊著泛黃的麻紙。每到農(nóng)歷新年，母親會把舊的窗紙撕掉，糊上新紙，再剪些窗花貼上，像冬日雪后探出的一枝紅梅，喜慶又好看。窯洞里最醒目的，就是能睡下一大家人的那通火炕。

　　炕，南方人見過的不多，而北方人確用的很普遍。用土丕壘砌的煙道，滿炕轉(zhuǎn)通，一頭連著爐火，另一頭通著煙囪;再在上面抹一層摻著麥秸稈和白灰的泥，把邊角縫隙填嚴(yán)實了，防止漏煙。等炕體干透了，上面依次再鋪上葦席、苫子和油布，寬寬展展的。白天，把被和卷起來，到晚上，只輕輕一推，被褥展開，炕就鋪好了。我和弟弟每晚都在上面翻跟頭。晚上睡覺時，順著炕沿齊刷刷的一溜都是頭。父親在最邊上，靠近火爐的地方，母親挨著父親，依次是弟弟和我，大哥和二哥靠著窗根。冬天，在爐上做飯，稍帶把炕也焰了，睡在上面熱乎的很。小時候，我和弟弟很喜歡挨著母親睡，一邊一個，把母親擠在中間;父親常說:往里睡，起了火呀(就是上火)!后來才知道，父親睡的位置是最差最燎人的。

　　焰炕要細(xì)心周到，處處小心，侍弄不好它，后果很嚴(yán)重。我親身經(jīng)歷了那驚心動魂的一回:父親和大哥上夜班不在，二哥晚上沒有回來，家中只有母親、弟弟和我。早上六點時，母親照例醒來打發(fā)我們上學(xué)，卻發(fā)現(xiàn)屋內(nèi)已滿是煙霧迷漫，且頭暈?zāi)X漲。母親拼力起身，打開門的一霎那，就重重的暈倒在門前，失去知覺，身體支住了即將關(guān)閉的門……直到父親和大哥下夜班回來。那一次，母親因為煤煙中毒，病了好些天;而我和弟弟可能因為吸入的毒煙較少，癥狀較輕，向老師告假一天。第二天上學(xué)，頭都是暈沉沉的，好幾日才緩過來。后來母親極為小心，夜里總起來幾回檢查煤煙。

　　母親過日子極仔細(xì)，從不為沒有必要的東西多花費一分錢。母親心靈的很，從鄰里街坊那里學(xué)來的“十八般武藝”，盡悉數(shù)展示。燈垂得很低，光線從硬紙板制成的燈罩里射下來，母親在15W的燈光下為我們縫補衣裳。我們家的衣服、鞋襪……等，都是母親親手做的，包括父親那套壓在箱底多年，且一生珍藏的灰色中山裝。大年初一，我和弟弟穿著母親縫制的新衣到鄰居家拜年，小伙伴兒的娘打著轉(zhuǎn)轉(zhuǎn)，左看右看。問:這是你媽做的?轉(zhuǎn)身又看看她孩子的新衣，好像在作比較。話語中，我分明看出來一些羨慕。

　　隔些年，我們扒掉了屹立于窯洞門前多年的破雨棚;我們撕掉窗子上的舊報紙，換上明凈的玻璃。我們爬在窗臺上向外張望，仿佛在看一個全新的世界，充滿未知，在看它帶給我們的一天一個新變化;后來，我們舊址上砌起來院墻，蓋起來兩間平房，解決了全家人睡大通鋪的歷史;我們打家具、買電器……隨著祖國改革開放的腳步，我們家一年一個新面貌;再后來，父親在單位分到了兩套福利房，隨著大哥和我相繼成家，我們先后搬離那個小院。

　　父親已經(jīng)去世二十三年了。他生前一直引以為傲的，就是他一生掙下的家業(yè)。他常常向人夸耀說:“看看!這就是我一輩子打拼下的家產(chǎn)。”說著，一種優(yōu)越感猶然而生，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驕傲和喜悅。因為窮，父親十四、五歲就從村里出來打工，他是我們家族中誕生第一個工人，一個煤礦工人。父親是文盲或半文盲，他所認(rèn)識的字，也是掃盲運動中學(xué)到的有限的字。從這個意義上講，父親是改變我們家族命運的功臣。

　　今天的中國，屹立在世界的東方，每天都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幢幢高層住宅拔地而起，高聳林立。我們家也于二零一六年陸續(xù)搬離了原來的那個小院，住進(jìn)寬敞的樓房，用上了天燃?xì)?再也不用擠大通鋪了，再也不用為燒煤，而發(fā)愁擔(dān)心了。如今的小院，依舊靜靜的矗立在東水溝東十七號的原址上，它見證了我們家的由衰到興的歷史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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