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兒》
辛棄疾
淳熙己亥,
自湖北漕移湖南,
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
為賦。
更能消幾番風雨,
匆匆春又歸去。
惜春長怕花開早,
何況落紅無數(shù)。
春且!
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
怨春不語,
算只有殷勤,
畫檐蛛網(wǎng),
盡日惹飛絮。
長門事,
準擬佳期又誤,
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縱買相如賦,
脈脈此情誰訴?
君莫舞!
君不見玉環(huán)飛燕皆塵土。
閑愁最苦,
休去倚危欄,
斜陽正在,
煙柳斷腸處。
注釋:
1、同官王正之:據(jù)樓鑰《攻媿集》卷九十九《王正之墓志銘》,王正之淳熙六年任湖北轉(zhuǎn)運判官,故稱“同官”。
2、消:經(jīng)受
3、落紅:落花
4、算只有殷勤:想來只有檐下蛛網(wǎng)還殷勤地沾惹飛絮,留住春色。
5、長門:漢代宮殿名,武帝皇后失寵后被幽閉于此,司馬相如《長門賦序》:“孝武陳皇后,時得幸,頗妒。別在長門宮,愁悶悲思,6、聞蜀郡成都司馬相如天下工為文,奉黃金百萬,為相如,文君取酒,因以悲愁之辭,而相如為文以悟主上,陳皇后復(fù)得幸。”
7、脈脈:綿長深厚貌。
8、君:指善妒之人。
9、玉環(huán)飛燕:楊玉環(huán)、趙飛燕,皆貌美善妒。
10、危欄:高樓上的欄桿。
賞析:
這首詞在小序中交代了寫作的背景,從湖南調(diào)到湖北,又是平級調(diào)動,既沒升官也沒召回京城,辛棄疾一腔怨憤,全在這首暮春詞中發(fā)泄出來。上片寫暮春景色,借以抒發(fā)自己對國事的憂憤和年華虛度的悲哀之情。“惜春”寫得細膩,作者年歲已晚,能報效國家的日子也不多了,憐惜那短暫的春光明麗,總怕花兒開得過早,更何況此時已是落花遍地。春光呵暫且停住,聽說道芳草鋪到天涯,阻隔了春光的歸路。怨恨春光總是默默不語,算來只有彩畫屋檐上蜘蛛網(wǎng)情意殷勤,終日沾惹著飄飛的柳絮,留住了一點春光的痕跡。比興的手法,寫得形象而深沉。下片抒發(fā)心中被壓抑的苦悶,和對執(zhí)政者的幽憤。先用陳皇后的故事,來表達自己被排擠受打擊的悲憤。再引用楊玉環(huán)、趙飛燕的故事,當年趙飛燕、楊玉環(huán)傾國傾城,幾乎是霸占了皇宮和皇上,可后來又怎么樣,還不是被拋棄被處死,化成了一堆塵土。最苦是閑愁,世事亟須人為,而自己卻閑著發(fā)愁,這實在叫人苦惱。愁苦中便去倚著欄桿望風,以消愁解悶。但危欄也不可倚,因為剛一上樓所見的便是煙柳斜陽,煙柳正是春盡時候的景色,斜陽預(yù)示著又一天將盡,本想來消愁的,但躲也躲不掉這“春日將盡”的氣氛。這首詞算是將暮春寫到家了,把暮春中人的無可奈何也寫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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