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提的草場是由綠色的天鵝絨織就的。柔順、厚實(shí)的草鋪滿了山坡,帶來了一種舒愜和依戀的情緒。橘色、黃色、白色、紫色的野花在蔥綠間浮動著淺淺的笑意。山巒闃暗的輪廓在遙遠(yuǎn)的地方舒展開,它們背后倚靠的天空藍(lán)得要滴出水來。觸目所及,都融化進(jìn)我的心中,成了值得珍藏的底色。
我們沿著大路的邊緣緩緩踱步。近旁一位哈薩克族的老人用哈語向他的小孫子敘說著什么,聲音深沉悠長有如山脈起伏的輪廓。老人滄桑的面龐上皺褶累累,下巴上一撮白須在風(fēng)中微微飄起。戴一頂寬大的白氈帽,著一身黑棉袍,端坐于一匹大黑立刻。他的孫子則騎一匹年幼的紅栗馬。孩子八九歲上下,戴著棒球帽,穿一件舊的藍(lán)夾克,小臉被草原上長年的冽風(fēng)吹得暗紅暗紅的。他們身后的草地上散開著一大群在低頭吃草的綿羊,像絨絨的白浪。老人看見我們走近,換上有些拗口的漢話和我們打趣:“客人,怎樣這個時節(jié)來新疆?水果還沒熟,不好吃呢!”我們也笑著說:“我們來新疆也不全是為了吃水果的啊。”閑聊數(shù)句,老人又轉(zhuǎn)對他孫子說:“阿爾塔,去,看看你能不能把羊群圈起來。等你回來,我再繼續(xù)講葉驀爾叔叔的故事……”小男孩一夾馬肚子,揚(yáng)起馬鞭飛馳向遠(yuǎn)方去了。老人取下腰間的皮水壺,淺啜一口,打開喉嚨,用渾厚且略帶沙啞的聲音唱起歌謠:“留人間幾許愛,迎浮世千重變,遙望日出月落,莫問是劫是緣……”
回程途中,時常有馬兒在我們的車旁馳騁。馬鞍上騎著一個哈薩克小伙,他背后坐著頭裹彩色頭巾的哈薩克姑娘。姑娘倚在戀人的肩頭,小伙子揚(yáng)起馬鞭,馬兒掠過茫茫草場,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路旁的小小木頭車站里,坐著本地山區(qū)里的原住民,等待著過路的車子送他們回大山深處的家去。久久不見車來,他們卻依然安詳從容,絲毫沒有我所熟悉的急切和焦慮。給人一種感覺:他們不是在等車,而是在欣賞太陽徐徐落到山后。那是一種隨處皆可停,隨處皆是景的心境。[由Www.iwzz.Com整理]
我莫名地動容,胸中涌動起百感交集的情緒,淚水也沖上眼眶。這無關(guān)于詩畫般的景色和實(shí)際的資料,只是這一切之中豐盈著的一種生活哲學(xué),如淡淡涂抹的底色般,深深地打動了我。對于僻遠(yuǎn)地區(qū)的人們,我們會因?yàn)樗麄兲^平凡,生活沒有什么期望,沒有什么前途而隱隱地對其心懷憐憫。他們生在哪里,一生大概也就拘束在哪里。然而他們卻努力地去活得更加瀟灑,更加有滋有味,用一顆素樸卻熱忱的心,渲染出生活最完美的底色。
以前在讀蔣勛的《少年臺灣》時,我也有過相似的感受?此芡凉拮拥拇鬆、背包流浪的少年、爬檳榔樹的姐弟、世代編織藺草的婦人,在幾乎與外界隔絕的臺灣鄉(xiāng)野間,活得詩情畫意、活得本真隨性。
原先令人留連的底色本不止有自然的美景,它更源于人心——那顆在平凡之中仍舊悠游自在的心靈,才是世間最為絢爛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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