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十月初一,據(jù)說是鬼節(jié)氣,也是岳母去世快一周年的日子。妻與姊妹們商量好,一起去看看病重的岳父,下午到墳上給岳母燒些紙錢。
天空陰慘慘的多云天氣,昨天下了半夜的小雨,氣溫降得厲害,冷冽的寒風(fēng)呼嘯而過,銀杏樹的葉子如一柄柄小黃扇子飄來晃去,它們零落在路的兩旁如堆疊的一只只金黃的香消玉蝶,讓人心中漾起一種凄美的憂傷。高大的白楊孤獨地站在河邊與烈風(fēng)抗擊,沒了兜風(fēng)的葉子,留下的是樹枝無奈的嘆息聲。
我們瑟縮著來到岳父家,到處冷冷清清的。推開門,放下買來的菜,便到小房屋看岳父。岳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八十多歲的人了,頭昏眼花耳朵聾,再加上冠心病、哮喘、腦血栓等疾病,岳父的身體已是每況愈下,垂垂老矣!我們扶著他好不容易掙扎著坐起來,一股病人濃重的腐臭味兒忽然襲入鼻孔,我這才看清他的確病得厲害!他的臉虛腫著,眼睛被擠成很小的縫,眼泡鼓突,嘴角向右歪斜著,稀疏的眉毛胡子全白了,頭上白發(fā)掉得快光了,我怕他凍感冒,忙把棉帽給他戴上,坐了一會兒,他才認(rèn)出我來,發(fā)顫的手指著我叫我的名字,兩眼閃著淚花,哭出聲來:“我這是見你們一回,少一回啦!我咋不死呦,活到受罪,拖累你們兒女!”我握著岳父顫抖的手,一邊安慰,一邊流淚。妻常說:每個星期去給岳父洗衣服,岳父總念叨想我,可是我總是因為忙這忙那,一晃兩個多月沒有去看過他,今天看著他這樣的光景,我著實有些愧疚!我了解到,舅倌每天給他送三頓飯,余下的時間就是岳父一個人孤獨的坐著、躺著。想想老人到了人生的冬季,除了孤獨、感傷,無奈、嘆息,那么我們兒女還應(yīng)該做些什么呢?
岳父坐了半個鐘頭,他說頭暈,腿也腫了,轉(zhuǎn)不了,坐時間長點兒也受不了,我們又扶他躺到床上。姊妹們便有的幫著料理中午的飯菜,有點幫著給岳父洗換下來的衣裳。我和大挑擔(dān)幫著在壓井上換著壓水,初冬的風(fēng)是那么的刺臉,而井里的水卻冒著熱氣,溫著一雙雙洗衣服的手和一顆顆孝敬老人的心。
上午十點左右,太陽從云層里慢慢地晃悠出來,可是寒風(fēng)依然不止,陽光顯得細(xì)弱羞澀。我與大挑擔(dān)冒著寒風(fēng)在田間阡陌,小河邊散步。遠(yuǎn)山如黛,近處小山坡上樹木落光了葉子,荒草衰敗,滿眼蕭瑟。谷茬的大田里,五六只黃牛正悠閑地啃著枯草。水渠已干涸了,渠兩邊的蒿子雜草中,搖晃著東一叢,西一叢的野黃菊花兒。淡淡的陽光下,凄厲的寒風(fēng)中,唯有這野菊花兒是堅強的,笑著的,充滿生機活力的,我向它們投去敬佩的目光。一條小河,在冬日的影子里,失去了春天嘩嘩流淌的喧囂,放緩了情緒宣泄的節(jié)奏,清澈了許多,寧靜了許多。它就像一位走入暮年的老人,好像要在人生的冬季回味自己曾經(jīng)的青春、曾經(jīng)的拼搏、曾經(jīng)的輝煌!可是,它實在是老了,它已經(jīng)很累了,它需要沉靜的思考和安靜地養(yǎng)息。
往回走,兩只大花喜鵲一邊叫,一邊飛,最后落在岳父家對面的兩顆高大的杉樹尖上。聽到喜鵲的喳喳叫,心里有了一絲喜悅。我們這里的風(fēng)俗習(xí)慣,誰家來了客人,喜鵲就愛在誰家門前歡叫。進(jìn)了屋,柴火灶上正炒著噴香的菜肴,一種岳母在世時,一大家子人忙活炒菜做飯熱鬧的情景又出現(xiàn)了,那是幾個姊妹們忙碌做飯吃飯的場面:燒火的燒火,炒菜的炒菜,盛湯的盛湯。洗碗端盤子的,挪桌子搬椅子下盅筷的,安排坐席斟酒的都忙碌起來。我們找出岳母存下的高粱酒、拐棗子酒。你一杯,我一盞,觥籌交錯,甚是熱鬧,看著我們酒喝得高興,岳父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微笑。我似乎品嘗到了這冬天特有的溫馨快樂的味道。
飯后,妻與幾個姨姐給岳父用自備的理發(fā)工具理了發(fā),刮剃了胡須,擦了澡,泡了腳,待他躺下睡覺,我們抹了火紙去山上上墳。燒掉的紙錢在兒女們的呼喚中,在寒風(fēng)吹起的灰燼中,岳母是否感受到了我們冬天里給她送去的那份溫情,那份深深的思念呢?
在這個蕭瑟的初冬里,我品嘗到了寒冷的空氣里有一份憂傷的味道,有一份溫暖的味道,有一份思念的味道,有一份靜謐清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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