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父親總是笑著說:我家妞妞長大了適合當老師。你看,這么多孩子圍著她轉(zhuǎn)。多年以后,父親早已作古,可是,他卻一言成箴——我,成了一名鄉(xiāng)村教師。
初為人師的我,看著簡陋的教室里,圍著的一大群滿臉臟兮兮的小蘿卜頭,有的甚至不能根據(jù)外表分辨出性別。心里猶如大冬天喝了一杯冰水,涼到了底。這和我想像中漂亮的學校,可愛的孩子落差太大,一度讓我失去信心和激情,很有打起背包落荒而逃的沖動。可是,看著一雙雙明亮的大眼睛中渴望而新奇的目光,仿佛觸碰到了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怎么也邁不開步子。所以,我留下來了,這一留就是近二十個年頭。
回想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我慶幸當時的心軟。那一幕幕感人至深的畫面如同電影中的特寫鏡頭,定格在我的腦海,難以磨滅。
鏡頭一 溫暖的早餐
那是一個春日的周末。天已大亮,我依依不舍地從溫暖的被窩里爬起。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我開門一看,原來是班上一位孩子的奶奶。一看見我,滿臉的皺紋都舒展開了:“老師,剛起吧?就知道你肯定還沒吃早餐。你看,我給你帶了米糕,還熱著呢。你快趁熱吃。”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紙包塞到我手中;又放下背上的背簍,尋寶似地翻出一截黃燦燦的臘肉遞給我:“這個也給你吃。我已經(jīng)洗干凈了,好多瘦肉,蒸著吃可香了!”我的眼里有什么液體在滾動,我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老奶奶把我往屋里推:“老師,你別站門口啊,快進去吧。趁熱吃點,別餓著了。我也該回去了,家里還忙著呢。”說完,老奶奶急沖沖地走了,留給我一個瘦小的背影。我小心地剝開紙包,里面的米糕已經(jīng)壓變了形,卻氤氳著熱氣,不知在老奶奶懷里捂了多久。她一定是怕影響我睡覺,在門外不知等了多長時間,聽到我起床的聲音才敲門。我再也忍不住,眼淚一涌而出,滴在熱熱的米糕上,我仿佛聽到了“滋滋”的聲音……
鏡頭二 從丑小鴨到快樂天使
二年級的時候,班上轉(zhuǎn)來一個叫彬彬的孩子。那是一個蒼白的小女孩,小手緊緊地攥著奶奶的衣襟躲在身后,只剩下一雙大大的眼睛躲躲躲閃閃。老人是個急性子,一見到我噼噼啪啪好一陣猛攻,還把這個女孩子好一頓罵。從她的言談中,我了解到:孩子的媽媽爸爸離婚了,媽媽離開了她,遠嫁他鄉(xiāng),爸爸在外地打工,孩子和爺爺奶奶生活。孩子在家極不聽話,特別懶。我拉過孩子故作驚喜地說:“喲,你看,多漂亮的孩子,挺機靈的啊。”我看到孩子的眼睛亮了,老人也止住了喋喋不休的訴說。我跟孩子交流了一番,好像是剛才夸了她,孩子的小嘴巴挺會說的,眼光也不再躲閃。
可是,第二天上課后,彬彬的缺點就暴露出來了。或許是以前缺少監(jiān)督,她的作業(yè)拖拉到放學也不能獨立完成;課間休息時,總是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羨慕地望著別的孩子玩成一團。觀察了一個星期后,我特意安排了兩個與她位置近的孩子陪她一起做作業(yè),我也利用下課和午休的時間故意跟這個孩子說孩子們喜歡的童話,討論看過的動畫片,其他孩子也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談論著。同時,我還悄悄地鼓勵班上的幾個孩子主動跟她交朋友,帶她一起玩。
第二個星期一,她的課堂作業(yè)在下午上課之前終于完成了。我欣喜地對這個小女孩說:“彬彬?qū)氊悆,今天你真棒?rdquo;她的小臉紅撲撲的,忍不住的笑為眼睛里鑲了兩顆鉆石,熠熠生輝。我摸摸她的小臉對她說:“你試試,明天的作業(yè)能比今天更早完成么?”她響亮地回答:“能!”然后蹦跳著玩去了。果然,第二天交作業(yè)的時間提前了5分鐘。我不時地向彬彬奶奶匯報彬彬的進步,并請彬彬奶奶在孩子回家后告訴孩子老師對她的肯定,并為孩子鼓勁。同時,我抽時間去了彬彬家進行了兩次家訪,跟彬彬奶奶誠懇地交換了關于怎樣教育孩子的一些觀念。彬彬奶奶逐漸從怨天尤人的怪圈中走了出來,也明白彬彬少了母親的關愛,更需要陽光雨露,更需要愛和鼓勵。她也不再把怒氣發(fā)泄到彬彬身上,多了與孩子的互動和關心。
一個月以后,彬彬已不再用同學陪伴,交作業(yè)的時間基本能與其他同學同步;課間休息,彬彬融入一群女孩子中嬉戲、玩鬧,銀鈴般的笑聲感染著我。彬彬奶奶告訴我,孩子每天晚飯時,主動擺放碗筷,還給爺爺奶奶添飯呢。我看著這個好像變了個樣兒的孩子,久違的滿足感溢滿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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