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教師霍懋征:用愛耕耘一生
201*年2月11日,曾被周恩來總理稱為“國寶”的小學教師霍懋征走完了用愛耕耘的一生。
2月19日,霍懋征的追悼會在北京舉行。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國務委員劉延東都趕來為這位大名鼎鼎的小學教師送最后一程。
霍懋征眾多的學生們,前些天互相傳遞著“媽媽走了”的不幸消息并自發(fā)悼念老師,這天又早早來到現(xiàn)場,久久不愿離去。他們把老師的生平趕制成了六塊展板,讓它們訴說那綿長的記憶;他們把內心的感激和緬懷濃縮進挽聯(lián)中、編織到花圈里,讓無盡的愛永遠伴隨在老師身邊。96歲的學生家長、周恩來總理在任時曾任國務院副秘書長的鄭思遠也為霍懋征寫來挽聯(lián):“傳道授業(yè)解惑躬耕一生,彰愛揚清懿德垂范千秋。”
享年88歲的霍懋征用愛的教育,譜寫了一曲輝煌的人生華彩樂章。
在這個春節(jié)里,記者聽幾位年過花甲的學生講述小學時代的恩師霍懋征給予他們的愛的教育。一位平凡而偉大、慈祥而堅定的母親般的人民教師形象清晰地屹立于眼前。
霍懋征說:
我知道萬丈高樓平地起,小學是打基礎的,是啟蒙教育,我覺得當小學老師最光榮。
1949年作為教師代表到天安門參加開國大典,親耳聽到毛主席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看見五星紅旗冉冉升起。我那時就暗下決心,一定當一個新中國的好老師。
其實學習不是那么苦惱的事,把課外時間還給孩子,反過來學習質量倒高了。
很多教師只是把教書當作職業(yè),覺得把課教好就行了,這是不夠的。教師必須要多想一點兒,要想到不管多調皮的孩子,他都會長大成才。60年來,我沒丟下一個學生。我相信沒有教不好的學生。
我喜歡小生命,是‘海陸空三軍總司令’,那屋魚缸里養(yǎng)著小金魚,陽臺上是鳥。退休后,每天我在屋里寫東西,外面鳥語花香,屋里小狗圍著。閑了就喂喂魚,喂喂小鳥、小狗。
愛孩子才做教師
霍懋征:“把孩子教育好,讓他們一生為社會、為人類作出貢獻,當老師的是最幸福的!”
王秀文(1960屆小學畢業(yè)生):“老師對小學教育的熱愛感人至深,我們這些學生認真做人做事是對她最好的報答!”
這是第一個沒有了霍老師的春節(jié)。
自1960年畢業(yè),每年農歷正月初三的下午3點,都是王秀文和她的小學同班同學齊聚班主任霍懋征老師家的時刻。50年來,年年如此,從未間斷,直到今年春節(jié)。(勵志一生 http://)“而且,我們班同學還給老師過了60、70、80歲生日,全體同學鞠躬謝師恩,頌師德。一群已不年輕的學生圍在老師身邊,仿佛又回到了和老師在一起的快樂童年。我們和老師的感情,超出了一般的師生關系。”王秀文深情地說。
50年的約定,50年的堅持,足以見證師生情誼的牢固,更足以說明霍懋征受尊重的程度。
付出愛,得到愛,是霍懋征教育生涯的寫照,也是對她當初人生選擇的厚重回報。
1943年,霍懋征從北京師范大學畢業(yè)。她本有機會留在大學里任教,也可以去中學教書,但22歲的她作出了讓很多人難以理解的人生選擇:去當小學教師。她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喜歡孩子!后來霍懋征回憶起當年的職業(yè)取向時說:“當時的傳統(tǒng)觀念是‘家有二斗糧,不當小孩兒王’,我當然也會受到這種社會評價的影響。但我最終走進小學校園,確實是我深思熟慮后的理性選擇。”小學教師,是年輕的霍懋征心中最圣潔的職業(yè)。她敬佩當中學教師的媽媽的職業(yè)風采,她有愛孩子的天性,她還有一個近乎天真的想法:“作為一名師范大學的畢業(yè)生,要看看啟蒙教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做一個比媽媽更成功的老師。”這一看、一干就是60年!其間,尤其是她取得成績后,不斷有可以讓她離開小學教師崗位的機會。更大更廣闊的舞臺對她的召喚,抵不過她“離不開學生"的情愫,所以,她始終把自己標定在最初的選擇上。
攜著這份對事業(yè)的深愛,半個多世紀中,霍懋征在北京第二實驗小學多次接受了教育改革的實驗任務,并且交出了一份份閃光的答卷:在蘇聯(lián)專家的指導下,她實驗和推廣了凱洛夫的五段教學法;參加了五級分制的試行和經驗推廣;進行了從注音字母到漢語拼音方案教學的過渡實驗,總結推廣了漢語拼音教學法;她為五年一貫制的小學學制改革編寫教材,進行試教,并推廣過教學經驗;她帶領教研組的老師們創(chuàng)立并推廣了語文講讀法和讀講法的教學模式;她探索和總結了數(shù)學一題多解和學生作業(yè)無錯題的寶貴經驗;她提出了“數(shù)量要多,速度要快,質量要高,負擔要輕”的教改目標,為提高語文教學效益趟出一條新路……
即便在“文革”中,自己被關押,愛子喪生,霍懋征也從未離開小學教師的崗位,并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執(zhí)著地愛著學生們。一名畢業(yè)生說,1972年,他從東北農場回京探親,到霍老師當時工作的丁字胡同小學去看望她。只見霍老師在課堂上認真負責地教學生,課間操時一絲不茍地糾正學生的懶散動作。“進到老師辦公室,我看到了霍老師的教學獎狀。我問霍老師是怎么想通(從實驗二小調到這所小學校)的。她只說了一句話:‘孩子們是祖國的花朵呀……’剎那間,霍老師的園丁形象在我心目中是那樣的高大!”
“我是你們的小學老師,我感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霍懋征在一次師生聚會上情不自禁地發(fā)出這樣的心聲。那次聚會中,30多位50來歲的學生像小時候那樣排成兩隊,班長王秀文用兒時的腔調“命令”大家伸出雙手,請老師檢查衛(wèi)生。那情景讓耄耋之年的霍懋征堅信,自己當初的選擇沒有錯:“45年前,你們每個人每天伸著兩只小手讓我檢查衛(wèi)生。今天你們用這兩只大手,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為黨為人民作出了貢獻!”
教學習更教做人
霍懋征:“我們的教育不可能使每個學生都成為專家學者、部長司長,可我們應該把學生都培養(yǎng)成對社會有用的好工人、好農民、好公民。”
趙黎明(霍老師1954-1960年的學生,現(xiàn)在美國某世界500強跨國公司任高管):“我一生中有過不少老師,霍老師對我的影響最深最大。”
一個久遠的鏡頭在已逾花甲的趙黎明腦海里總是清晰顯現(xiàn):“那是個寒風呼嘯的冬夜,霍老師飯后從學校騎車來我家家訪。那天不巧,我的父母開會還沒回來。霍老師坐下一邊等候,一邊取出我們早上交的作文,專心批改起來。八點鐘了,我困了,上床躺下。在霍老師批改作業(yè)的聲音中,我進入了夢鄉(xiāng)。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幾點鐘回來的,也不知道霍老師多晚才離開我家。但我清楚地記得:第二天早上,霍老師依然神采奕奕地走進教室,把作文本一一發(fā)回到我們的手中,每一篇作文上面,都有她字跡秀麗的評語和精心工整的批改。”霍懋征也許想不到,此情此景,伴隨趙黎明走過幾十年的人生路,“她教會了我們如何學習,如何做人”。
霍懋征任教的北京第二實驗小學,是一所兼收高干子弟和普通市民子女的學校;繇髯鲞^幾十年班主任,絕無偏愛和歧視。無論是對國家領導人的子女,還是對普通老百姓甚至“右派分子”、資本家的孩子,都一視同仁,從不厚此薄彼。每接手一個班,挨家家訪是她必做的“功課”。在趙黎明記憶中,自己所在的班有46名學生,霍老師總是利用下班后的時間,騎著自行車一家家拜訪。
趙黎明的弟弟鄭天亮,如今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的教授,上小學六年級時霍懋征也教過他一年。鄭天亮記憶最深刻的是霍老師經常中午頂著大太陽騎自行車到同學家里查午睡。最令他感動和難忘的是,教他們的那段時間,正是霍老師二女兒從患病到去世的日子,而老師沒有因為這事耽誤他們班任何課。“我們這個班五年級交到霍老師手里時還是個‘亂班’,霍老師就像有點金術一樣,她的魅力真讓人折服!”
霍懋征在學習方面對學生全面培養(yǎng),為學生打下了良好的基礎。“比如她對標點符號要求很嚴,以至我們班同學的試卷上基本沒有標點符號的錯誤。”曾經的班長王秀文說起來仍帶著自豪。“老師顧不上自己的6個孩子,經常給學習有問題的同學加班加點輔導,所以我們整個班的成績都很齊,沒落下過一個同學。記得有個同學違反了紀律,霍老師跟他談話他不服氣,我們就看著老師在操場上和他說了兩個小時,最后這個同學拖著鼻涕笑了。”王秀文還動情地回憶道,霍老師的啟蒙教育比媽媽都要來得細致入微,比如教我們怎么洗臉、脖子和耳朵后面,出門要帶上口罩、手絹、杯子套,讓每個同學都養(yǎng)成良好的行為習慣。而在道德觀念的培育上,霍懋征更是毫不放松。“那個時候,我們每周六下午的班會都辯論是非。”因為時間久遠,辯論過的話題已難憶起,但王秀文清楚地記得,當時有位法國記者聽過他們的班會后,對小學生明辨是非的能力深感驚訝并大加贊賞。
正是得益于霍懋征既教書更重教做人的教育,她的一些學生雖然因時代的原因沒能讀成大學,但健康的道德觀念、扎實的基本功底、認真的工作態(tài)度、良好的行為習慣,都讓他們受益一生,每憶及此,他們就會說:“霍老師給我們的底子打得好!”
一位小學教師所能做的,也許就是這些看上去細小而瑣碎的事情。但是,人生的基座不就是由這些“小”與“細”鑄成的嗎?
學生永遠的霍媽媽
霍懋征:“愛學生是老師的天職。”
王翻身(霍老師曾教過六年的學生):“我們有兩個媽媽:一個是親生母親,一個就是她——我們敬愛的霍媽媽。”
1979年9月19日,北京第二實驗小學九十年校慶時,霍懋征的學生王翻身發(fā)自肺腑地吐露心聲:“我們有兩個媽媽/一個是親生母親/一個就是她/我們敬愛的霍媽媽/你我他還有大家/從小就在她的教育下幸福健康成長……現(xiàn)在我們已經長大/遠離了親愛的霍媽媽/戰(zhàn)斗在祖國的大江南北、海角天涯/熱愛霍媽媽,學習霍媽媽,霍媽媽桃李滿天下!”另一首同樣抒發(fā)肺腑之言的詩由王翻身的同學王小平創(chuàng)作:“天空多么藍/大地多么寬/我們回來啦/親愛的老師!……我們多想再坐進明亮的課堂/看您把四則應用題演算/多想再到那棵老槐樹下/聽您講什么花盛開在春天/盡管這一切都已成為過去/盡管和您生活在一起的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但您的聲音、您的眼神/已永遠鐫刻在我們的心間/在這歡聚的幸福時刻/我們簇擁在您的膝前/捧出最美最美的鮮花,向您奉獻!”
這些對愛的贊頌,來源于對愛的感受;繇髟谒慕逃虒W生涯中,一直以慈母般的愛意和言行對待學生,贏得了長大成人的學生們最真情最隆重的回報。
因為心中有愛,霍懋征教育的特色體現(xiàn)為正面鼓勵孩子們進步。有一年,霍老師接了個“差班”。第一堂上課的鈴聲響后,只見教室的門半開著,學生們一個個側身而入;繇髯叩介T口,抬起頭,伸手從門上取下了一把笤帚。她走上講臺,微笑著說:“這是誰的主意?這個同學很聰明,如果他以后能把這種聰明用在學習上,一定會是個好學生。”然后又親切地告訴孩子們:“你們知道老師是怎么發(fā)現(xiàn)門上有‘鬼’的嗎?我是從大家進門的姿勢發(fā)現(xiàn)的,這就叫善于觀察。”在學生們發(fā)出一陣驚訝聲之后,霍懋征又說:“其實,現(xiàn)在我已經觀察出來是誰干的了,他現(xiàn)在一定很后悔。”當天下午,那個同學找到老師,承認了錯誤。
王秀文的母親因病長期住院,爸爸上班很忙。有一天,她生病了,細心的霍懋征在例行的晨檢中發(fā)現(xiàn)這孩子有點蔫。處理完手頭的事情,霍懋征趕快帶她去了醫(yī)院,然后又回學校上課。“下了班,她沒回家,直接來到我家?匆娢乙粋人躺著,就給我生著了煤火爐,出去買來掛面、雞蛋給我煮好。直到今天,我耳邊都還回響著她那天跟我說話的聲音。老師真比媽媽還親!”何新平(音)同學的爸爸媽媽調回南方了,但舍不得孩子離開霍老師,就把他留在北京讀書,并托付老師幫助照顧。霍懋征安排了兩名同學定期到他家里去幫他整理家務。每個周末,就把他帶到自己家里去,讓他跟自己的孩子們一起過禮拜天,過生日的時候還給他買蛋糕吃。所以王秀文這個班的同學們愛說:“我們這四十幾個孩子是一個媽媽給帶大的。”
連續(xù)留級兩次又分外淘氣的小永快要被學校送工讀學校了;繇髦鲃诱倚iL“要”來這個孩子,并跟班里同學約法三章:不許揭他的短,要關心他;不許給他臉色看,要跟他交朋友;不許嫌棄他,要跟他一起玩兒。她自己則做了三件事:第一,用其長;第二,助其困;第三,勵其志。在老師的呵護下,小永進步很快。“文革”開始后,“紅五類”出身的他當上了紅衛(wèi)兵,而霍懋征卻被打成了“反動學術權威”,被看押了起來。但每次批斗會只要小永在場,就會暗中保護他的霍老師。更令霍懋征感動的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時,震后的第二天上午,她正在屋里收拾東西,耳邊突然傳來小永的聲音:“霍老師,我叫了兩個朋友給您搭防震棚來了!”另一個全班最后加入少先隊的學生,一直得到霍老師的特殊關照而不斷進步,以后也成長為棟梁之材。前些年,這名學生心臟要搭支架,第一個就想到要告訴霍老師,當時已過80歲的霍懋征專程去看望了他。
2009年12月,霍懋征已重病在床,基本處于昏迷狀態(tài)。趙黎明從大洋彼岸飛回北京,第二天與弟弟鄭天亮一起前往醫(yī)院探視恩師;繇鞯呐畠黑w萱俯下身在她耳邊一遍一遍輕聲呼喚:“媽媽,媽媽,黎明、天亮看您來了!”過了一會兒,霍懋征慢慢睜開雙眼,眼睛突然一亮,兩滴晶瑩的熱淚流淌下來……趙萱告訴哥兒倆:“我們平時呼喚媽媽,經常是沒有什么反應的。今天真沒想到她一下就聽到了,還認出了你們?磥碓趶浟糁H,她心中仍非常思念她的學生們!”這個春節(jié),趙黎明、鄭天亮用了三天時間切磋、書寫了一副挽聯(lián):“懋德千丈奉獻大愛傾畢生心血樹園丁楷模,征跡萬里躬身小教以純青師藝育桃李天下。”字少情多,雖經反復修改也難以裝下對老師那無邊大愛的贊頌。
霍懋征定格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是一位捧出慈母般愛心奉獻給全體學生的老師。至誠熱愛自己事業(yè)的霍懋征離開了我們,但她把精神財富留在了人間。
傳遞這份愛,自有后來人。“霍懋征老師是全國教師的楷模,是基礎教育界的一面旗幟。她是在我們實驗二小這片沃土上成長起來的,她的愛的精髓潛移默化地教育著我,影響著我們大家。”北京第二實驗小學校長李烈說:“1997年我接任校長后,提出‘以愛育愛’的學校核心理念,不僅將教師的愛作為教育的手段,(勵志一生 http://)更將培養(yǎng)學生的愛作為教育的目標。將愛升華,正是在繼承以霍老師為代表的老一輩教師崇高傳統(tǒng)上的發(fā)展;衾蠋煂逃W生的愛,我們將會永遠繼承!”
霍懋征的歲月
1921年9月18日生于山東省濟南市。
1943年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大學數(shù)理系。是年,自愿赴北師大第二附屬小學(今北京第二實驗小學)任教。
其間借調中央教育部、丁字胡同小學工作。
在北京第二實驗小學任數(shù)學教師、語文教師、班主任、副校長至1985年。
1956年被評為全國首批特級教師。
在第一次全國教育工作會議上被評為中國現(xiàn)代百名教育家之一。
多次榮獲北京市模范教師,北京市“三八”紅旗手、全國“三八”紅旗手等榮譽稱號。
先后擔任北京市婦聯(lián)副主任、全國婦聯(lián)執(zhí)行委員、中國教育學會常務理事、中國小學語文教學研究會常務理事等職務。
曾當選為民進中央常務委員,第五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第六、七、八屆全國政協(xié)常務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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