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街上的小屋》是一部由桑德拉·希斯內羅絲著作的小說,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呢?小編這里給大家?guī)砹艘黄W友對這本書的讀后感,一起欣賞吧!
以兒童的視角來看世界,其實是一種大有可為的文學策略。一個孩子的心靈至為活潑而好奇,每每能抓住身邊最微小的細節(jié),展現其為常人忽視的魅力。他們如此機敏,一點點風波都會觸發(fā)悲歡的漣漪;可又足夠純真,不會斤斤計較于世俗的得失?上和涣私庾陨須赓|的可貴,“只緣身在此山中”。待到長大成人,又往往忘卻了曾經那份天然的靈性。是以每當有人能以妙筆重現一個孩子眼中的世事沉浮,我總會格外珍惜。這或許能解釋我為何如此喜愛林海音的《城南舊事》,并在日后讀到與之在內涵上遙相呼應的《芒果街上的小屋》時倍感親切,決意將兩者略作一番比較。
林海音與希斯內羅斯所處的時代和文化背景相去甚遠,而她們憑借著女性作者高度的細膩和敏感所描繪出的童年畫卷,卻又隱約有著某種深層的聯系。初看之下,民國北京城南的市井生活與美國六十年代墨西哥裔社區(qū)的瑣碎日?芍^南轅北轍,而《城南舊事》相對完整連貫的情節(jié)及人物塑造與《芒果街》碎片化的敘事模式也多有抵牾。但在仔細品讀過后,兩者相異外貌之下的相似之處就會悄然浮現。正如《芒果街》的主人公說自己和妹妹看起來并不相像卻心有靈犀,這兩部作品在我看來也猶如膚色不同的“精神姐妹”,舉手投足間盡顯默契。這“默契”的一大來源正如開篇所言,是對以兒童視角及思維觀照、闡釋生活這一技法的出色運用。這種運用并不只是技術層面的精致模擬,而是建立于作者親身體驗之上的自如揮灑,故而毫無造作之感,近乎渾然天成。
無論是《城南舊事》中的英子,還是《芒果街》里的埃斯佩朗莎,都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視為作者本人的精神化身。當我們透過主人公的雙眼去觀察她們身處的世界,一切都顯得如此自然,發(fā)生得那般流暢:會呆望著嚼草的駱駝出神,連自己的牙也動了起來;會因為名字太過獨特而苦惱,渴望換一個新的;和兩個小伙伴擠在一輛自行車上東倒西歪地騎行著,也可以快樂到笑聲不斷;聽一個別人口中的“瘋子”掛念自個兒的娃娃,也不禁留下了同情的淚水……這些不是想要模仿兒童心態(tài)的成人生搬硬湊出的橋段,而是已然長大的孩子用心拾掇起那些曾經單純質樸的歲月。我總覺得兩位作者在寫下這些篇章時,手中的筆化作時光機器,帶領她們穿越回了童年的自己。我無意于否認林、希兩人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的精湛造詣,也并不認為一味追求“真實”就能寫出理想的作品,只是想指出《城南舊事》與《芒果街》的成功,和作者對親身經歷的巧妙化用密不可分。準確地說,是在真實的回憶與虛構的表達之間找到了最理想的平衡。想來作家在創(chuàng)作時,舊時的一樁樁趣事或歷險, 一個個鮮活的人物,撲面而來,某些細節(jié)或已模糊,某些起因或已淡忘,但都無傷大雅。改換幾個名字,增補幾段劇情,乃至播撒一點戲劇的種子,童年的面貌不會就此毀傷,反倒愈發(fā)清晰而明朗起來。無從知曉林海音是否曾如書中那樣將蘭姨娘和德先叔撮合成了一對,但無妨于我們欣賞英子的機敏與狡黠;難以考證當年的希斯內羅斯是否也在心愛的花園里目睹好友遭人欺辱,但那份美好被玷污卻無能為力的羞憤依然真切得觸手可及。虛實相間的書寫,或許連作者也已經無法說清哪些才是本來面目,所幸“真相”早已不再重要,在這一番醞釀與雕琢過后,回憶得到了提煉和升華,成為了“實體的更高形式”。我們似乎不在閱讀文字,而是在品味兩位作者撥開光陰的迷霧,用一生一次的童年體驗孕育出的佳釀,可能未臻純熟,卻足夠真誠動人,無以復刻!冻悄吓f事》與《芒果街》雖皆成書于作者早年,卻終于分別成為兩人最為流傳的代表作,想來也并非偶然。
其實細究之下,林海音和希斯內羅斯所經歷的童年畢竟有著頗多差異。在民國的城南,生為外鄉(xiāng)人的英子一家雖然也要在語言和環(huán)境上努力適應,也曾為了尋覓理想的住處而多次搬遷,但他們終究還是融入了這片多姿多彩的活力之邦。英子身邊的大人們雖也不時為油鹽瑣事煩擾,她到底沒有深切體會過生活的艱辛,更是常常被愛護著,關照著。相形之下,同樣一次次搬家的埃斯佩朗莎卻始終沒能等來真正屬于自己的房子,更要承受著少數族裔在文化認同上的困擾以及生為女性在家中和社會上面臨的挑戰(zhàn)。她也缺少英子那樣開明的父親和能細心照料她的“宋媽”,往往只能在和幾個伙伴的嬉鬧中享受歡愉,或是干脆與樹木交流,在花園中徜徉以獲得慰藉!睹⒐帧返臅犞乱取冻悄吓f事》更加明媚,但基調卻多了不少憂傷。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前者就沒有甜蜜的瞬間,后者就缺少苦澀的時刻,每一個故事里的女孩,都用自己澄澈的目光打量人間種種,勇敢迎接著無法回避的悲歡離合。
英子的生活就像開篇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雖然溫暖明亮,卻也避不開飛舞其中的塵埃。惹人憐愛的秀珍和妞兒最后在夜雨的沖刷下不留痕跡,任性灑脫的蘭姨娘在父親悵惘的凝視下化作一道煙塵,就連早已當成家人的宋媽,也免不了騎驢遠去,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鈴聲。不過在孩子眼中,離別并不總是那般沉重感傷。對于分不清天和海的英子來說,她的心還裝不下太多的思念,倒是充溢著輕盈的夢想,就算偶有不順,也可以高聲朗誦“我們看海去”。而埃斯佩朗莎則像是一株掙扎著穿透瓦礫,努力向上的樹苗。她羨慕成熟的瑪琳,在街燈下獨自起舞,用雙眸吸引男孩的愛慕;她又困惑于太多的異性不懷好意,只是覬覦年輕的肉體,令她惶恐無措;她更目睹了那些經歷坎坷的朋友和前輩,從受丈夫猜忌而被鎖家中的拉菲娜,到飽受父親家庭暴力的薩莉,乃至她雖有才華卻過早輟學成家的母親。幸運的是身為孩童的她不相信命運,不容易泄氣,更是滿懷稚嫩卻堅定的決心。埃斯佩朗莎的“野心”不是金錢與權力,而是單純的對獨立自主的渴望,渴望一所自己的房子,渴望“我的書和我的故事”。
雖然旅程不盡相同,兩個小女孩的故事終究還是迎來了相似的結局。這一次,英子所要告別的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是身后那段如夢如幻,滿載著歡笑與淚水的時光。埃斯佩朗莎也不再只是暫時逃避到靜謐的花園中,她已經強大到無法被芒果街永遠留下。“芒果有時說再見”,這就是成長,是片片凋零的花瓣,讓曾經的天真的女孩意識到“我也不再是小孩子”。
“我也不再是小孩子”,這是包括我在內的許多讀者尤為深愛這一類作品的前提。孩提時分不會贊美童年,正如身處故鄉(xiāng)的人無從懷念故鄉(xiāng)。而一旦離去,便知無法挽回,那些紛紛揚揚的片段,旋轉沉浮,終于在反復的念想中凝聚出神異的光彩。我們的回憶中未必有駱駝隊、八珍梅,也未必有讓人期待的冰淇淋車,但總會有一條街巷,幾張熟悉的臉孔,有夏夜納涼時的趣聞,有雨天里凝望窗外的遐想。當然也并不全是愉悅,因虛榮與自私而犯下的錯誤,因懦弱與誤解而錯過的友誼,也如同一道道灼燒的傷痕,歷歷在目。對童年的懷念,并非是將其視作精神的桃花源或烏托邦。曾經的純真與稚拙,青澀與懵懂,最終化成了自己成長的倒影,一切并不完美,卻始終洋溢著希望。“逝者如斯夫”,縱使有能力把握現在乃至改變將來,當年的點點滴滴已然如一塊脫手的璞玉,墜入記憶的深井,只可憑吊。身在“此山中”的自己不知其可貴,慕然回首,那些美好與遺憾交織而牽引出的欣羨和惆悵,或許才是“童年”真正的魅力所在。
行文至此,還想再多說一點環(huán)境對于個人成長乃至文藝創(chuàng)作的效果。無論是北京城南還是芒果街,在作者的童年里都有著重大的意義。雖然有些喧囂乃至混雜,但各色人物充滿活力的互動往來無疑為回憶提供了妙趣橫生的素材。而我能對她們的作品頗有共鳴,也與我幼時成長于類似的街巷社區(qū)不無關系。所以我不禁擔憂今后我們的下一代,如果一出生就扎根于舒適便捷但鄰里間老死不相往來的現代化小區(qū),整日與電子產品為伍,他們日后的童年回憶又會是何模樣?還會對《城南舊事》和《芒果街》心有戚戚嗎?不過,歷史的潮流無人可擋,與其為將來憂慮,還是先慶幸并珍惜自己尚有欣賞好書的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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