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攏神思,耳邊喧囂聲未盡,他幾不可察的凝了凝眉眼。暮春時節(jié),暖風吹人微醺。淺酌后,額角昏昏,神思卻格外清明。游人呼朋引伴而去,暮色正臨,人影漸稀,腦海中驀然涌出一句話。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大概是形容瑾之,極其恰當?shù)囊痪淞税伞?/p>
蘇家才子,名動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初遇時他明艷動人,一襲錦袍溫潤如玉。那時他已是聲名遠揚,而她則是女扮男裝上京尋兄的舉子。世人皆慕他才華橫溢,每每與其交談總能感到那令人舒適無比如春風拂面的溫柔。他很受歡迎與崇敬,更是得了“無數(shù)春閨夢中人”的稱號?设矈Z目一片光鮮的背后,丞相之子的光環(huán)太過耀眼,才華橫溢的標簽貼得太過突兀,溫雅柔和的笑容太過疏離,似出水之蓮,清雅無比而不可褻玩,仿佛生來就是那副纖塵不染的樣子,與塵埃自動隔絕開來。溫和的笑容,柔和卻也疏離,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世人皆羨其才華,卻無人知其苦澀。
人們都在仰慕那些置身于光芒中的人,可只有真正在光芒中的人,才會知道那樣的光芒有時有多么刺眼。
他似是不爭不搶,他似是無欲無求。他安分守己,他步步退讓。
似乎,記憶中他都是那樣逆來順受的樣子。
……并不。
并非是不爭不搶,也不是無欲無求。只是還不到時機,只是還沒有到那一步。
他有底線,然而——
在觸及他的底線之前,他絕不會步步相逼。
瑾之的愛,是理性的愛。
是那種會一直等,也會追趕,可不會拖累對方,也不會勉強對方的愛。既護不住她,那萬不得已之時……便放手。
只是,在能為她撐傘擋住外面風雨的時候,會護著她,一直會。
直到最后一刻。
不轟轟烈烈,不銘心刻骨,卻似香茗入口,唇齒留香,在心里泛起陣陣漣漪,似羽毛撩動心弦。
這樣的愛,如何不令人沉溺。
“我于你,究竟是什么?”
“知己,只是知己。”
那樣淺淡的笑容,與平時別無二致。只是眸中,帶了細微到她無法察覺的苦澀,最終又被溫柔覆蓋,了無痕跡。
他心中的酸楚,他幾乎從未提起過,而是獨自攬下所有傷痛。
似是在她面前,他永遠是那笑意清淺眉眼溫柔的模樣。
君子如風。
他便是那三月的春風。
恭敬有禮,謙讓溫雅,無可挑剔。
縱然平靜如水,縱然君子如風,一旦他動了爭搶的念頭,便毫不留情。無論是在官場還是情場,他面對對手都從善如流,運籌帷幄,溫和而沉穩(wěn),似是何人都撼動不了。
最喜歡這樣的瑾之,果斷瀟灑的瑾之,不為情所困的瑾之,胸懷博大的瑾之,勢不可當?shù)蔫?/p>
他并非烈酒,他不咄咄逼人。他更像是一盞清茶,溫言細語中殺得對方丟盔棄甲,七零八落。
即使身為丞相之子,他也可以為了阿蓁,違反蘇家祖訓(xùn),去尋那不知和蘇家斗了多久的葉家的家主。
他說:“我只想護你周全。”
煮一壺清茶,候一生知己,他說他所認為的良緣,便是他心悅之人也心悅于他。
三司會審,她負氣離開。朦朧雨中,他低聲下氣地不住跟她道歉。
他包容她的一切,將愛意都悄然隱藏在一首不知被他寫了多少遍的《桃夭》中。
桃樹下,他靜靜立在細密雨中,撐傘送她最后一程。
“此生,我終究只能做那個為你撐傘之人。”
他拿得起,放得下,理智無比又柔情繾綣。
他盡他所能,傾盡他所能傾盡的所有,護著他的阿蓁?伤⒉凰票徽谧×穗p目一般……盲目。
“你以后是要當丞相的!記得,一定要做個好官!”
她酒醉微醺之時隨意的話,竟成了句讖語,在許多年后被驗證。
蘇瑾之,建城人也。其父蘇衍,官拜丞相。瑾之自幼聰敏好學,有才名。年十八中殿試甲等第一名,初任大理寺少卿。后三年,官拜丞相,一生忠良。年三十卒,無子,終身未娶。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漫天飄飛的花瓣里,他低聲詢問:“我的之子,何時于歸?”
桃之夭夭,問之子胡不歸。
淚零朱砂,卻道此生不悔。
一曲《芊芊》,一首《桃夭》,連帶著他的笑容,一路陪我追隨了《蓁蓁》這么久。
似是無論何時望向桃林,都會在恍惚間看到那個溫柔的人在桃樹下回過頭,輕笑著喚一聲“阿蓁”。
而多少次回頭一顧,無論何時,他仍是那個桃樹下鮮衣怒馬的少年。
來源:網(wǎng)絡(luò)整理 免責聲明:本文僅限學習分享,如產(chǎn)生版權(quán)問題,請聯(lián)系我們及時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