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春天》這部電影由白雪執(zhí)導,黃堯、孫陽等主演,講述了十六歲少女為了完成和自己閨蜜的約定,從而冒險走上水客道路的獨特經(jīng)歷,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這部電影?下面給大家?guī)淼氖沁^春天觀后感3000字欣賞,大家一起來看看。
戈達爾說:人越老就想得越深,水面上的東西我已經(jīng)抓不住了。所以,他應該是一條魚,現(xiàn)實在水中的折射,對于魚來說是常識,對于人來說則是扭曲。這種虛妄造成了一種恐怖,若果它變?yōu)楝F(xiàn)實,卻又常見而令人慣習。
新生兒渾身是血,與母親以臍帶相連,這是正常的,但是,如果一個人連著臍帶,難道這不是個怪獸?那我只能說,每個人,都是盆著臍帶的怪獸。作為生理意義上的臍帶早已被割掉,但是,直到死亡,仍有一條又一條的臍帶將每一個人拉引,可惜,沒有誰能逃開此種關系,以及在另一端的母親,于年輕人而言更是如此。
臍帶
《過春天》的理解是需要門檻的,因為它實在是過于現(xiàn)實了,除了港鐵車廂內(nèi)的胡亂搭配的廣播,其他都是現(xiàn)實的倒影,所以,如果不知道這里頭的背景,確實是很難揣摩。
不過,我們?nèi)匀豢梢猿橄蟮乜。有個假說,其言生命是從海洋中來的,具體到每一個人,他們是從母體內(nèi)的海洋中來的,這條臍帶是營養(yǎng)輸送的必需,也是胎兒在世上的第一個社會關系,即他(她)和母親的連結。
如上所述,對于戲中主角佩佩而言,她也有她的「臍帶」,那就是那一條蜿蜒于新界的廣九鐵路,每一天她都要乘坐這條鐵路來前往港九上學,這就是脫離母體的具體化,她的實際意義的生活,包括上學,戶籍,朋友,她的父親,都在香港,她和她的母親其實只有一種名義上的關系。
但是,她仍然要回到深圳,她已經(jīng)搭好的整個生活世界并不是她所寄居之地,在晚上,她要比臍帶拉回母體,而在深圳,她不過是維持其生理需求罷了,所以,我們也能看到佩佩對母親不瞅不睬,她的意識結構和她的身體——臍帶,是完全不吻合的,因為她的生活場域不在深圳,她始終是一個外邦人。
家庭
家庭仍然是一種普遍傳統(tǒng)。黑社會稱兄道弟,走水貨的也一樣,這個其實是城邦的倫理的細化,其具體內(nèi)容則是儒家倫理,拜關公就是灌輸忠勇意識,但是,這種靠利益來組建的「家族」,更加依賴的是尊卑等級——那就是話事人,他要拍版揸fit,其他兄弟要唯命是從。
佩佩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完整的家庭結構影響,并沒能看到其深藏的險惡,而且,這里的話事人是女性;ń憬o了佩佩一種家的溫暖,她能賺錢,也有地方可歸,她所處的空間多了一個母親,以及閨蜜的男朋友,阿豪。這裡的家庭實際上是對于佩佩的心理缺失的增補,她下意識想擁抱家庭,正因如此,阿豪扮演的是一個類似于哥哥的親人角色。
明顯,阿豪是溷亂的象徵,他一出場,戲劇的沖突立刻多了,這剛好是和佩佩相對。佩佩話不多,也不怎麼提出自己的意見,而阿豪多次幫助佩佩,最后鋌而走險被花姐捉住,他的好斗其實是佩佩的未完成的主體性。因此,有些人說他們是曖昧甚至是愛情,這其實是立不住的。佩佩是游離于城邦的人,她其實沒有父親,父之名的作用在此是隱匿的,但是,她需要服從她的母親(即使她母親對她一無所知),而她的父親和城邦根本不接受她。她爲了建構自我,更需要去創(chuàng)造另一個空間,這其實是逃跑。她想和Jo去日本,她聽從阿豪的安排冒險,都是她的自我的呼喚。
然而,家長是不會讓自己的小孩亂走的,花姐亦然。阿豪——事實上是佩佩的自我鏡像,他要挑戰(zhàn)秩序,正如每個年青人那樣,阿豪的勇氣是佩佩的潛意識所渴望的。面對子女的叛逆,家庭空間中的權力主體——撕開含情脈脈的母親面具的律法父親,他要讓年輕人接受嚴厲管教。
放生
佩佩的兩個自我是對立的,她一旦靠近阿豪(她的反抗意識),那么,她必然會遠離Jo。也就是說,她的這一次舉動不僅僅是越獄,還是破壞,她會把過去所建立的友誼通通摧毀,這是像分娩一般的陣痛。頗為人津津樂道的一段「情欲戲」,朦朧而黯澹的紅色背景像極了血,在這個逼仄的倉庫里,就像胎兒逗留的胎盤,佩佩把手機綁在山上,也是把炸藥綁在身上,這個爆炸首先是毀滅過去,然后是毀滅電影——她過關之后,整部電影立刻進入了尾聲。
《過春天》的電影敘事和情感表達十分克制,你甚至感受不到?jīng)_突的張力,矛盾的醞釀和蔓延是潛在水底的。作為青春片,它的敘事就是給年青人搭建舞臺,這個舞臺是如后生一樣喜歡到處移動的,所以這兩個女生要奔跑,要大叫,要放飛自我。而一旦鏡頭開始慢下來,重建就開始了,新的人格將會在此誕生。
依我看來,整部電影只有一個主角,那就是佩佩。作為一個主角,佩佩并沒有多少臺詞,因為她不需要說話,試問誰會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自言自語呢?恰好相反,她所處空間不斷地制造話語環(huán)境。首先是家庭空間,花姐的團隊是一個家庭般的存在,這里面有溫暖,也有風險。在家里面要聽家長指揮,也不能另立山頭。到了家庭之外,便是屬于城邦的,這種屬于是一種字面上的規(guī)定,佩佩始終沒有辦法融入,不管穿上何種制服,她都必須要面對一個赤裸的自我——她是私生女,是夾在陸港之間的人,是被社會嚴格治理的未成年人。這便是她的幸與不幸。
而她的兩個人格則在逐步瓦解。因為,她不需要別人來教導,這就是一些人所說的成熟。她既不是Jo,也不是阿豪。那么她是誰?她在結尾給出了答桉。她把缸里的鯊魚放走,這可能是電影里唯一的隱喻,但是,這個隱喻并不難懂,她就是鯊魚,她放生了自己。她把從未去過香港的媽媽帶上了飛鵝山——阿豪曾帶她上來的地方。這一行為是佩佩對她的兩重身份的超越:她反抗花姐給她的緊箍咒,她不需要其他人的協(xié)助,恰好反過來,帶著她的母親上山,她不再是母體中的嬰兒,她不再受臍帶限制。
弦外之音
即便是沒有接受任何神學教育的一般人,他們卻會有自發(fā)的命定論傾向。一個胎兒還沒出生,大人就已經(jīng)根據(jù)社會規(guī)范來給它作各種各樣的猜測。這種規(guī)范既有歸屬感,也有偏見。佩佩的誕生明顯是違背習俗的,一個妓女剩下來的私生子,而且還是單非仔——他們始終被打上內(nèi)地的烙印,內(nèi)地意味著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然而,這種根深蒂固的祖宗之法和排外思想不是空穴來風。香港人的身份建構恰好是「外來」的,首先是儒家的士大夫傳統(tǒng)帶來的安土重遷和家國觀念,其次是西洋文明。這是一個沒有自己歷史的城市,對于其市民而言更顯現(xiàn)出其無根漂浮。中國人的根在家鄉(xiāng),但是,一羣由移民甚至是難民形成的地方,根在何處?
佩佩所處的困境比起本地人要更深刻而沉重得多,因爲她的家在深圳,人卻在香港,儘管她是香港居民,不過,她是私生子,這不符合重視家庭的道德,她沒有實際的家,也沒有「父親」。個體公民是從家庭中培育而來的,但是她沒有親戚,沒有任何的和家庭倫理(也是接受社會倫理的入場券)關聯(lián)。她無法和普遍意義上的香港人「埋堆」。所以,她只好賺錢,有了錢,就能有現(xiàn)實中的根——買樓、結婚、生仔,這是英國人教落的。
由此我們便可以看到這種沖突的根源,這是從娘胎里就有的。大陸的母體給予香港整個社會文化根基和營養(yǎng),但是這種長時間的割裂,全球化浪潮徹底把香港洗刷成「類型城市」,這些城市是毫無歷史的,他不過是世界上其他城市的復制品,千篇一律,沒有特色,隨意一個城市都能將其替換;它對于其居民而言太小,根本無法讓在世者居住和分享。所以,我在去年就在關注這部片子,除了盡皆過火的無厘頭港片,仍然需要另一個超越性的觀點來看待香港,準確來說,是透視這個城邦的肌理。包括深受傳統(tǒng)宗族影響的家庭空間,還有被遮蔽的本土文化,以及與大陸的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最要緊的,則是找到各種社會矛盾的突破口。
討論這些的最適合載體,莫過于一個橫跨兩地的學生。她從內(nèi)地的母體降臨,然后又接受香港的母體的培養(yǎng),但是,她并沒有自己的空間,她既不受家庭空間束縛,也不受城邦空間認可。她擁有另一層意義上的自由——這種自由是空無一物的,正是這種虛無才迫使她尋找,亦只有年青人才能有如此的毅力和精力去尋找個中意義。反過來看,戲中對于成人的塑造是成功的,成人只能安守己分,他們失去躁動的青春之后,只剩下無奈和妥協(xié)。
我曾經(jīng)開玩笑地說,青春片和公路片合在一起,根據(jù)我國國情就變成了鐵路片。那麼,在鐵路中,我們能聽見什麼?有人說片中的港鐵廣播亂搭,這有意無意的神來之筆,恰好證明了一種可能性——上水可以去到黃埔,屯門亦可以去到調(diào)景嶺。未來的軌道應該是不循規(guī)蹈矩的跨線車,尾站應該灑滿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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