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已經(jīng)離開我的童年有那么一段時間了,整整十幾年有余,在更多的時候那段時間里的往事更像是一陣消散不掉的歷史霧霾,模模糊糊間已經(jīng)記不起多少來了。
偶然間會有陽光閃進(jìn)來,那么這個時候,陽光就成為了一種稀有的存在,而永遠(yuǎn)模糊的大霧天氣卻是歷史記憶上的永存。每當(dāng)有陽光閃進(jìn)來的時候,在我的大腦里,那些邊邊角角的令人難忘的記憶就會被照的一清二楚,即便有些你不愿意記起來的事情,或者是那些讓你寧愿被埋沒在大霧里也不愿意重新拾起的記憶,在這個時,就已經(jīng)被稀有的強光給殘酷的挖掘出來,使其暴露在陽光下面,即便是你再怎么努力的去掩埋,也終究無濟(jì)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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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童年都應(yīng)該是無憂無慮的嗎,在那個沒有什么心事的年代里真的會讓每個小孩忘我的去做他們自己喜歡的事情嗎,或許是這樣的吧,或許在那個時候,在那樣的童年時期,真的沒有哪個小孩會時刻在意自己的所作所為,畢竟調(diào)皮搗蛋才是那個時候每個人的主題思想與主旋律,畢竟無憂無慮的成長是每個家長對孩子的希望。直到我們度過了這個童年時期,直到我們長大后漸漸的有了心事、漸漸的知道邪惡與善良的對比、漸漸的見證了許許多多丑陋的人性之后我們才會恍然大悟。那么有些童年時發(fā)生過的往事,不免在自己的心理會淪為一種不愿提及的心事,而這些心事就像霧霾天氣里面深深隱藏著的邊角料記憶,終于在陽光的強烈照射下,漸漸顯示出了它闊別已久的本來面目。
我們的大腦都會對一些事情就行選擇性的忘記,比如一些曾經(jīng)做過的害羞的事情、尷尬的事情、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以及很邪惡或者違背道德的事情,這些事情都是自己在經(jīng)過多年后明白過來反倒不再愿意提起來的事情,那么大腦就會幫你完美的自動屏蔽。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起,或許是幾天前,又或許幾個月了,總之時間概念已經(jīng)變得很模糊,那一天的晚上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童年的這一則心事。
說實話我真的想永遠(yuǎn)的將它給忘記,可我試過之后還是不能,她就像一塊吸鐵石一樣,而我就像是一塊磁鐵,它吸引著我,用那種比較強大的磁力吸引著我一步步地朝它靠近,直到我再次挨到它,直到我再次看到了它本來的面目.......。
2、我的父母從我有記憶起就是在一個市場上做著生意的生意人,記得那是九十年代的北京,和北京人他們固有的那些老四合院、大雜院、老胡同記憶不同的是,我們這些外地人的記憶都是些匆匆忙忙、亂亂噪噪的,我們住的是市場里面的一排排平房,每天都為了生計而四處忙活著,而且到了年根還要去擠一年一度的春運。
記憶里我們一家三口住著一間幾十平米的小平房,我父母睡在一張大床上,我則睡在一張小床上,到了冬天我們還要和當(dāng)?shù)厝艘粯訜涓C煤來取暖。
小時候的玩伴很少,因為是在外地,所以很少會有那些能知心知底的好朋友或者是發(fā)小,因為一旦將來有一天我們都長大了,開始四處散去了,也就離開了這個暫時居住的場所,那么再回來的日子也是遙遙無期。
印象里面,在我上小學(xué)四年級的時候,我們家旁邊的那間屋子里新搬來了一家在市場上賣水果的鄰居。每當(dāng)我上學(xué)放學(xué)時就會路過他們家門口,在那時我能經(jīng)常看到在他們家門口處蹲著一位和我年齡相仿女孩,她拿著粉筆在地上刻字畫畫玩,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和我一樣背著書包去上學(xué)。后來一段時間我開始羨慕她,為什么她總是能無憂無慮地蹲在自己家門口玩,而我卻偏偏每天都要上學(xué)寫作業(yè)呢。直到后來,直到后來我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有一天周六放假,我的小伙伴們都不在家,父母都在市場上忙,而我一個人又無聊的很,于是出門買了一包零食,邊吃邊蹦地往家走,想著趕回家看我新買的奧特曼光碟。當(dāng)我路過鄰居家時,發(fā)現(xiàn)他們家門前和往常一樣蹲著那個女孩,她自己在自家的門前玩耍,正好當(dāng)時我也挺無聊的,于是就索性跑了過去,蹲著了她的面前,把我剛買的零食往她身前一擺,“吃吧,我請你。”
那個女孩突然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我在這時才徹底的看清楚了她的模樣,可愛圓潤的臉蛋,非常俏麗的馬尾辮,只是她的眼神看上去很是空洞。
“我...我媽媽說不讓我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女孩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吐出了這幾個字,然后木訥地擺著頭,眼神依舊空洞無比。
“沒事,吃吧,我們可以做好朋友。”我說。
她又把臉轉(zhuǎn)向我,木訥的神情讓我很是詫異,我又說,“吃吧,吃了我們就可以做朋友了。”
她聽到朋友兩字后突然朝我笑了起來,但那股笑和我以前見到過的笑很是不一樣,我見過我老師們的笑、我見過我小伙伴們的笑、我也見過父母以及其他長輩們的笑,而那些笑容或多或少帶有些含義,比如有的笑是嘲笑的含意,有的笑是同情的含義,有的笑是贊許的含義等等,但是我面前的這個女孩笑出來的含義卻讓我怎么也猜不透。
她邊笑邊伸出臟兮兮的手伸進(jìn)我的零食袋里面,抓住一把后就往嘴里面塞,看到她這一幕,我在內(nèi)心深處有一股極不忍的心情,于是我對她說,“你不洗洗手再吃嗎?”
她木訥的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但是她還在笑,那樣的笑,是我從沒見過的,她笑的那么可愛,笑的那么讓人舒服。
從此以后,每當(dāng)我放學(xué)上學(xué)路過他們家門口時,她都會蹲在自己家的門口玩耍,一看到我就會抬起頭來沖著我擺出那樣的微笑。
我發(fā)現(xiàn)我深深地陷入了這樣的微笑而不能自拔了,所以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經(jīng)常找她去玩,我會從我的屋子里拿出我的玩具擺在她的面前、我會多買一份零食和她一起分享、如果我父母允許的話我還會邀請她到我家來看我新買的奧特曼光碟。
漸漸地,那個女孩開始和我熟悉,一看到我就吱吱呀呀地說一些我也聽不懂的話,但是這又有什么所謂呢,反正她總會對我笑,就連她那木訥的眼神也漸漸地有了些許顏色,當(dāng)然,只是在見到我后才會有些神色,但見到別的陌生人時還是一樣的木訥眼神。
3、有一天星期六,我和往常一樣到小賣部買了零食后回家,路過鄰居家門口時我發(fā)現(xiàn)了讓我不敢相信的一幕,我的一個小伙伴和其他的一些在這個市場里住的孩子正在圍著那個小女孩取笑、玩鬧,傻子都能看的出來,他們是在欺負(fù)那個女孩。
“艾,大雷,你看這有個傻子。”我的小伙伴看到我后招呼道。
那個女孩很是害怕的躲在家門口的一個小角落里,眼神淚汪汪的很是可憐,她看到我后,立刻跑到了我的身后,躲在我后面,還緊緊地抓著我的胳膊,我能明顯地感覺得到她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
“呦喝,大雷,這是你的小媳婦嗎?”我的小伙伴開始嘲諷我。
“羞羞羞,取了一個傻子做媳婦。”另一個人也挖苦我。
“這不是我媳婦。”我義正言辭道。
“那你護(hù)著她干什么。”小伙伴問道。
“是她自己跑過來的。”我說。
“那你還不趕緊躲開。”
“我....我。”我開始猶豫了,而在這時我也感覺到女孩抓我的胳膊抓的更緊了。
“廢什么話,趕緊躲開。”一個看上去是他們的頭頭,也可以說是年齡最大的那個人厲聲說道。
“好,我...,我躲開。”
有些剎那間的事情是解釋不清楚的,可能是一瞬間的反應(yīng),也可能是突然的膽怯以及勇敢的使然,但是你永遠(yuǎn)不知道自己的一瞬間的反應(yīng)會對一個人起了多大的作用。
可能是因為我當(dāng)時害怕了,因為那個年齡最大的男孩個子要比我高兩頭;還可能是因為當(dāng)時我受不了別人說她是我小媳婦,而其還是個傻子,總之我躲開了,并且走回了家。
當(dāng)時在我轉(zhuǎn)身之際,女孩的手還是死死抓住我不放,她的眼神充滿了惶恐還有渴求,但是我心意已決,不管她三七二十一,我一把將她的手從我的胳膊上撇開,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那幫人見我一離開便一下子圍了上去,圍著她開始繼續(xù)欺負(fù)她,而她則像是只受了驚嚇的兔子一樣開始四處亂竄,接下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為那時我已經(jīng)走回了家,而且還把奧特曼光碟推進(jìn)了影碟機(jī)里.....。
從那次以后,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以前的眼神了,她仿佛受了很大的創(chuàng)傷一樣,變得比以前更木訥了,每當(dāng)我再次買了兩份零食蹲在她的面前時,每當(dāng)我再次從家里拿出自己的玩具擺在她的面前時,她都不再露出欣喜的表情了,她也再不沖著我笑了。
4、如今,我已然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了,而那個女孩估計也已經(jīng)出落成為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吧。
雖然時隔童年往事已經(jīng)十余年了,但是一想起那件心事時我就開始羞愧不已,如果當(dāng)初我沒有走呢,如果當(dāng)初我為了那個女孩和那一幫人打一架呢,那么結(jié)局可能就不一樣了?墒菤v史是不能篡改的,世界上也沒有地方去買后悔藥,發(fā)生了的事情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任憑你再怎么去后悔去羞愧,那也無濟(jì)于事,只能擺在眼前,只能不要讓類似的事情在自己的身上重新發(fā)生。
可能命運是一件永遠(yuǎn)都不會不公平的事情,那個女孩本來可以和我一樣上學(xué)放學(xué),可以和我一樣有著自己喜歡的動畫片或者小愛好,她可以喜歡畫畫、可以喜歡唱歌、可以喜歡樂器。只是無奈命運給了她一個不健全的智力,讓她的人生在一開始就變得渾渾噩噩的。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命運,所幸我們都為人,我們都有著最基本的人性,我堅信每個人存在這個世界上都會有他們的理由,也包括我童年時期所遇到的那個女孩。只是她沒有得到他人的善待,只是她在那樣的一個時期里沒有遇到一些正確的人,從而為她的成長多了一些迷糊與不解。她可能認(rèn)為所有的人都是善良的,她可能認(rèn)為所有人都和我一樣可以分享給她零食吃,可以分享給她玩具玩,直到她遇到了那些欺負(fù)她的人。她同樣不知道人是善變的,人是顧己的,即便是在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時期,她竟也想不到我會為了我自己可以放任她被別的人欺負(fù),她想不到我這個她唯一的朋友,竟然這么容易的就叛變了她,這一切只怪她太相信美好了,這一切只怪她的智力只能保留著人類最原本的人性而別無其他。
如果命運的不公是可以輪轉(zhuǎn)的,如果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是可以均衡的,那么我真的渴望命運能夠在那個女孩后來的日子里善待她,因為那個女孩子是善良的,雖然她傻,但是我并不覺得那些聰明的人比她強到哪里去,她的本性與她的純真因該決定了她的后來的生活應(yīng)該是幸福美滿的。
還有一件讓我非常傷心的事,這件事即便是我有多么的傷心與難過也無法挽回了:
自從那天之后,說實在的,至今我都沒有再次見到過像是她那樣的笑容了,那種難以琢磨的,卻看上去是那樣舒服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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