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真快,不知不覺就快到年關(guān)了,而我周邊,除了偶爾瞧見有鄰居家窗前掛曬的臘魚臘肉和香腸外,實在沒有多少忙年的跡象,不禁想念起兒時在鄉(xiāng)間過年時的熱鬧場景來。
在鄉(xiāng)間,這個時候家家戶戶已經(jīng)開始忙碌起來了。
忙年的序幕拉開,首先要從捕魚開始說起。我們村口有一個面積十來畝的池塘,里面投放了各種魚苗,有專人負責(zé)投放魚餌和看守,每到過年前,便是豐收的時節(jié),村里要組織精壯勞力負責(zé)打撈那些長成的魚,然后按戶頭分給各家各戶,完了以后還要挖出池塘里的淤泥,以方便來年繼續(xù)喂養(yǎng)。
捕魚開始的前兩天,村里便調(diào)來兩臺抽水機,日夜不停地從池塘里往外抽水,等到水快抽干的時候,捕魚的工作才正式開始。這時候,岸上已經(jīng)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那些負責(zé)打撈的青壯年,個個身穿齊腰深的朔膠防水服,在隊長一聲令下之后,紛紛踩著厚厚的淤泥下到水里,用魚網(wǎng)和各種捕撈器械往外撈魚,不大的功夫,岸上便堆起了活蹦亂跳的各種魚兒,最常見的有草魚、鯽魚、青魚、鯇魚、鯰魚等,岸上的隊長、會計和出納等人,則忙著用臺秤將收上來的魚兒過秤和登記造冊,然后按勞動力人口測算各家該分多少斤魚。
等池塘的魚兒打撈的差不多了,還略剩不多的時候,真正的大戲才剛剛開始,這時候,岸上圍觀的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一聲“放閘了!”說時遲,那時快,岸上圍觀的男女老少,頓時紛紛亮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各種家什,“嘩”的一聲潮水般涌向魚塘中央,各顯其能地捕捉剩下不多的魚兒,場面一片混亂。岸上的隊干部和那些捕完魚的青壯年,并不阻攔人們,而是笑哈哈地忙著清點岸上大大小小的魚兒。
池塘里的混亂一直要持續(xù)一到兩個小時,只到連淤泥里的烏龜都被摸的差不多了才會結(jié)束,然后各自拿著自己的戰(zhàn)利品,笑容滿面地一路炫耀著回家。晚上,隊部的大門外扯起了明亮的燈光,各家老幼帶著臉盆、腳盆和蛇皮袋,在隊部門口排起了長隊,喜氣洋洋地等候隊長叫到自家的名字分魚。分完魚之后,剩下的便是大人們的事了,那些魚兒,多數(shù)要用鹽和花椒腌制晾曬,做成臘魚,少部分就成為了人們飯桌上的佳肴。
有了魚,自然還要有肉。那時村莊里,基本上各家各戶都養(yǎng)豬,少則一頭,多則兩叁頭。養(yǎng)的多的,基本上年前就趕著賣給了國家,一頭豬,少則能賣一百多,肥壯的,能賣到兩百多,但是每家必定會留一頭,留著年前宰殺,做成臘肉。
忙完了這些,接下來就要做豆絲、豆餅,豆絲和豆餅是用大米和綠豆磨成粉之后,加水按一定比例調(diào)和制成的,首先一個環(huán)節(jié)就是用石磨分別磨大米和綠豆,我們家一般是大人或哥哥姐姐負責(zé)推磨,我負責(zé)用勺子將大米或綠豆一勺一勺地往磨眼里喂,偶爾也推推磨。等磨完了,父親就在一個洗干凈的糖瓷面盆里,將磨成粉的大米和綠豆按一定比例加水調(diào)成稀糊狀,要做豆絲則將糊狀物舀到鐵鍋里,一次舀一點,用鍋鏟攤開成薄薄的園形,架火燒到一定火候,待豆絲皮熟了以后,盛起,卷成細長卷,然后用刀切成一個個小卷,拿到太陽下晾曬,就成了。要做豆餅則用勺子將糊狀物在鍋里點成一個個小花菇大小的餅狀,熟了以后放進簸箕里,拿到陽光下晾曬即可。
年終自然少不了年終分紅。經(jīng)過會計噼哩啪吶長達幾天的算盤計算,隊部的墻上終于用好幾張大紅紙貼出了詳細的分紅方案,晚上,自然要召開全體村民大會,由隊長宣布分紅方案,一般來說,每家都要分到數(shù)額不等的鈔票,有的幾十元,有的上百元,不過有時有幾家也有負數(shù),幾家歡樂幾家愁。
直到臘月二十八的晚上,家家戶戶才開起了油鍋,炸肉元子,炸豆腐元子,炸魚塊,還炸一種我們叫“翻餃”的食物,炸好的元子和魚塊,為了防止老鼠和貓偷吃,用一個大竹籃盛裝,上面蒙一層報紙,用繩子吊在客廳房梁下的高處,而“翻餃”則裝進一個密閉的瓷壇里,在過年的時候拿來招待客人。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幸福的香,和一陣陣煙花爆竹的硝煙味道。
臘月二十八這天,我有一項每年都必不可少的任務(wù),就是到在市煙花爆竹廠工作的二舅家去,拿回二舅留給我的那份煙花爆竹,其中有上好的電光鞭,地老虎,還有會下蛋的公雞,二踢腳等等。二舅的書法好,毛筆字寫的龍飛鳳舞,每到過年,必上街寫對聯(lián)賣,賺幾個零花錢。這樣,我還可以從二舅那里拿到一副對聯(lián)回家。
有一年,我到二舅家拿對聯(lián)的時候,沒碰到人,結(jié)果我在路邊看見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蘸三江作墨頌祖國昌盛,下聯(lián)是什么卻忘了,我回到家,二哥正等著我的對聯(lián)呢,見我兩手空空,問我對聯(lián)貼什么,我把看見的上聯(lián)告訴二哥,結(jié)果他對出了下聯(lián):舉四海為杯祝人民幸福,對的還挺工整大氣,后來我們就自己寫下了這副對聯(lián),貼在了大門上。
臘月二十八這天,我還有一個任務(wù),就是到附近父親所在的磚瓦廠的澡堂里,去洗一個熱水澡。我和小伙伴們各自帶上心愛的小狗,一路歡笑著來到澡堂里,先在大水池里泡,然后再在蓮蓬底下沖,將身上的污漬清洗的一干二凈,以嶄新的姿態(tài)迎接新年的到來。
那是一個多么純真的年代啊,是多么的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啊,我們幼小的心目中,早早地就盼著“年”的到來,“年”對我們來說,幸福就像煙花一樣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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